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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铁生经典语录_名言_名句赏析_小马感悟网【1】

既然意义是存在的,何以还会有上述疑问呢?
料其真正的疑点,或者忧虑,并不在意义的有无,而在于第一,这类描画纷纭杂沓,到底有没有客观正确的一种?
第二,这意义,无论哪一种,能否坚不可摧?
即死亡是否终将粉碎它?
一切所谓意义,是否都将随着生命的结束而变得毫无意义?

如果不是所有的生命(所有的人)都有着对意义的描画与忧虑,那就是说,意义并非与生俱来。
意义不是先天的赋予,而显然是后天的建立。
也就是说,生命本无意义,是我们使它有意义,是“我”,使生命获得意义。
建立意义,或对意义的怀疑,乃一事之两面,但不管哪面,都是人所独具。
动物或昆虫是不屑这类问题的,凡无此问题的种类方可放心大胆地宣布生命的无意义。
不过它们一旦这样宣布,事情就又有些麻烦,它们很可能就此成精成怪,也要陷入意义的纠缠了。
你看传说中的精怪,哪一位不是学着人的模样在为生命寻找意义?
比如白娘子的“千年等一回”,比如猪八戒的梦断高老庄。

生命本无意义,是“我”使生命获得意义——此言如果不错,那就是说“我”,和生命,并不完全是一码事。
没有精神活动的生理性存活,也叫生命,比如植物人和草履虫。
所以,生命二字,可以仅指肉身。
而“我”,尤其是那个对意义提出诘问的“我”,就不只是肉身了,而正是通常所说的精神,或灵魂。
但谁平时说话也不这么麻烦,一个“我”字便可通用——我不高兴,是指精神的我;我发烧了,是指肉身的我;我想自杀,是指精神的我要杀死肉身的我。
“我”字的通用,常使人忽视了上述不同的所指,即人之不同的所在。

不过,精神和灵魂就肯定是一码事吗?
那你听听这句话“我看我这个人也并不怎么样。”
——这话什么意思?
谁看谁不怎么样?
还是精神的我看肉身的我吗?
那就不对了,“不怎么样”绝不是指身体不好,而“我这个人”则明显是就精神而言,简单说就是我对我的精神不满意。
那么,又是哪一个我不满意这个精神的我呢?
就是说,是什么样的我,不仅高于(大于)肉身的我并且也高于(大于)精神的我,从而可以对我施以全面的督察呢?
是灵魂。

但什么是灵魂呢?
精神不同于肉身,这话就算你说对了,但灵魂不同于精神,你倒是解释解释这为什么不是胡说?
因为,还有一句话也值得琢磨“我要使我的灵魂更加清洁。”
这话说得通吧?
那么,这一回又是谁使谁呢?
麻烦了,真是麻烦了。
不过,细想,这类矛盾推演到最后,必是无限与有限的对立,必是绝对与相对的差距,因而那必是无限之在(比如整个宇宙的奥秘)试图对有限之在(比如个人处境)施加影响,必是绝对价值(比如人类前途)试图对相对价值(比如个人利益)施以匡正。
这样看,前面的我必是联通着绝对价值,以及无限之在。
但那是什么?
那无限与绝对,其名何谓?
随便你怎么叫他吧,叫什么其实都是人的赋予,但在信仰的历史中他就叫作神。
他以其无限,而真。
他以其绝对的善与美,而在。
他是人之梦想的初始之据,是人之眺望的终极之点。
他的在先于他的名,而他的名,碰巧就是这个“神”字。
这样的神,或这样来理解神性,有一个好处,即截断了任何凡人企图冒充神的可能。
神,乃有限此岸向着无限彼岸的眺望,乃相对价值向着绝对之善的投奔,乃孤苦的个人对广博之爱的渴盼与祈祷。
这样,哪一个凡人还能说自己就是神呢?

精神,当其仅限于个体生命之时,便更像是生理的一种机能,肉身的附属,甚至累赘(比如它有时让你食不甘味,睡不安寝)。
但当他联通了那无限之在(比如无限的人群和困苦,无限的可能和希望),追随了那绝对价值(比如对终极意义的寻找与建立),他就会因自身的局限而谦逊,因人性的丑陋而忏悔,视固有的困苦为锤炼,看琳琅的美物为道具,既知不断地超越自身才是目的,又知这样的超越乃是永远的过程。
这样,他就不再是肉身的附属了,而成为命运的引领——那就是他已经升华为灵魂,进入了不拘于一己的关怀与祈祷。
所以那些只是随着肉身的欲望而活的,你会说他没有灵魂。

比如希特勒,你不能说他没有精神,由仇恨鼓舞起来的那股干劲儿也是一种精神力量,但你可以说他丧失了灵魂。
灵魂,必当牵系着博大的爱愿。
再比如希特勒,你可以说他的精神已经错乱——言下之意,精神仍属一种生理机能。
你又可以说他的灵魂肮脏——但显然,这已经不是生理问题,而必是牵系着更为辽阔的存在,和以终极意义为背景的观照。
这就是精神与灵魂的不同。
精神只是一种能力。
而灵魂,是指这能力或有或没有的一种方向,一种辽阔无边的牵挂,一种并不限于一己的由衷的祈祷。
这也就是为什么不能歧视傻人和疯人的原因。
精神能力的有限,并不说明其灵魂一定龌龊,他们迟滞的目光依然可以眺望无限的神秘,祈祷爱神的普照。
事实上,所有的人,不都是因为能力有限才向那无边的神秘眺望和祈祷吗?

其实,人生来就是跟这局限周旋和较量的。
这局限,首先是肉身,不管它是多么聪明和健壮。
想想吧,肉身都给了你什么?
疾病、伤痛、疲劳、孱弱、丑陋、孤单、消化不好、呼吸不畅、浑身酸痛、某处瘙痒、冷、热、饥、渴、馋、人心隔肚皮、猜疑、嫉妒、防范……当然,它还能给你一些快乐,但这些快乐既是肉身给你的就势必受着肉身的限制。
比如,跑是一种快乐,但跑不快又是烦恼,跳也是一种快乐,可跳不高还是苦闷,再比如举不动、听不清、看不见、摸不着、猜不透、想不到、弄不明白……最后是死和对死的恐惧。
我肯定没说全,但这都是肉身给你的。
而你就像那块假宝玉,兴冲冲地来此人间原是想随心所欲玩他个没够,可怎么先就掉进这么一个狭小黢黑的皮囊里来了呢?
这就是他妈的生命?
可是,问谁呢你?
你以为生命应该是什么样儿?
待着吧哥们儿!这皮囊好不容易捉你来了,轻易就放你走吗?
得,你今后的全部任务就是跟它斗了,甭管你想干吗,都要面对它的限制。
这样一个冤家对头你却怕它消失。
你怕它折磨你,更怕它倏忽而逝不再折磨你——这里面不那么简单,应该有的可想。
但首先还是那个问题,谁折磨你?
折磨者和被折磨者,各是哪一个你?

有一种意见认为是精神的你在折磨肉身的你,或灵魂的你在折磨精神的你。
前者,精神总是想冲破肉身的闪禁,肉身便难免为之消损,即“为伊消得人憔悴”吧。
后者,无论是“众里寻他干百度”,还是“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总归也都使你殚思竭虑耗尽精华。
为此,这意见给你的忠告是放弃灵魂的诸多牵挂吧,唯无所用心可得逍遥自在,或平息那精神的喧嚣吧,唯健康长寿是你的福。
还有一种意见认为是肉身的你拖累了精神的你,或是精神的你阻碍了灵魂的你。
前者,比如说,倘肉身的快感潭灭了精神的自由,创造与爱情便都是折磨,唯食与性等等为其乐事。
然而,这等乐事弄来弄去难免乏味,乏味而至无聊难道不是折磨?
后者呢,倘一己之欲无爱无畏地膨胀起来,他人就难免是你的障碍,你也就难免是他人的障碍,你要扫除障碍,他人也想推翻障碍,于是危机四伏,这难道不是更大的折磨?
总之,一个无爱的人间,谁都难免于中饱受折磨,健康长寿唯使这折磨更长久。
因此,爱的弘扬是这种意见看中的拯救之路。
但是,当生命走到尽头,当死亡向你索要不可摧毁的意志之时,便可看出这两种意见的优劣了。
如果生命的意义只是健康长寿(所谓身内之物),死亡便终会使它片刻间化作乌有,而在此前,病残或衰老必早已使逍遥自在遭受了威胁和嘲弄。
这时,你或可寄望于转世来生,但那又能怎样呢?
路途是不可能没有距离的,存在是不可能没有矛盾的,生是不可能绕过死的,转世来生还不是要重复这样的逍遥和逍遥的被取消,这样的长寿和长寿的终于要完结吗?
那才真可谓是轮回之苦哇!但如果,你赋予生命的是爱的信奉,是更为广阔的牵系,并不拘于一己的关怀,那么,一具肉身的溃朽也能使之灰飞烟灭吗?
好了,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一切意义都不能逃避的问题来了某一肉身的死亡,或某一生理过程的中止,是否将使任何意义都掉进同样的深渊,永劫不复?

如果意义只是对一己之肉身的关怀,它当然就会随着肉身之死而烟消云散。
但如果,意义一向牵系着无限之在和绝对价值,它就不会随着肉身的死亡而熄灭。
事实上,自古至今已经有多少生命死去了呀,但人间的爱愿却不曾有丝毫的减损,终极关怀亦不曾有片刻的放弃!当然困苦也是这样,自古绵绵无绝期。
可正因如此,爱愿才看见一条永恒的道路,终极关怀才不至于终极地结束,这样的意义世代相传,并不因任何肉身的毁坏而停止。
也许你会说但那已经不是我了呀!我死了,不管那意义怎样永恒又与我何干?
可是,世世代代的生命,哪一个不是“我”呢?
哪一个不是以“我”而在?
哪一个不是以“我”而问?
哪一个不是以“我”而思,从而建立起意义呢?
肉身终是要毁坏的,而这样的灵魂一直都在人间飘荡,“秦时明月汉时关”,这样的消息自古而今,既不消逝,也不衰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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