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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名言名句_经典语录_小马感悟网【20-12】

541.  无论古今什么样的文人,他下笔为文,总是以珠圆玉润四个字为主。
无论古今什么样的书法家,他的笔画结构,也以珠圆玉润四个字为主。
世人评论作家的文句圆润辞藻华丽,常说莫过于徐陵、庾信,而不知道江淹、鲍照更圆润,向上推进沈约、任防也圆润,又向上推进潘岳、陆机也圆润,又向上推进而追溯到东汉的班固、张衡、崔驷、蔡邕也圆润,又向上推进而追溯到西汉的贾谊、晁错、匡衡、刘向也圆润,至于司马迁、司马相如、扬雄三人,可以说得上竭力趋于险奥,不求圆润了,而细细读他们的文章,也不是不圆。
至于韩愈,他的志向是简直想凌驾在司马迁、司马相如、扬雄三人之上,戛戛独遣,努力避免圆熟了,但经常阅读后,会知道实在是无一字不圆,无一句不圆。
对于古人的文章,若是能从江、鲍、徐、庾四人的圆润一步步上溯,一直窥探到司马相如、扬雄、司马迁、韩愈四人的圆润,则没有不可诵读的古文了,也就没有不可通晓的经书与史书了。

542.  看刘墉(石庵)的《清爱堂帖》,他的起笔多学习晋代诸贤及智永的《千字文》,用的是逆蹴手法,故能藏锋。
张得天的笔法,多学习褚遂良、颜真卿两家,用的是直来横受手法,故不藏锋,在笔画的联带处生发它的机趣。
刘、张二人用笔的道理本是一致的,只是逆蹴与直来横受两种手法形迹完全不相同,一离一合,但所本的道理是一致的。
看刘墉(文清公)的《清爱堂帖》,略微得到它的自然之趣味,于是悟到文人技艺的佳境有两种:为雄奇,为淡远。
作文是这样,作诗是这样,作字也是这样,倘若能在淡远之中包含着雄奇,则尤其可贵。
写字的法则,险字与和字,二者缺一不可。
今天读王箬林的誊语,也对这两个字表示再三致意。
偶尔想到写字的法则,给可以奉为老师的作两句话:“时贤一石两水,古法二祖六宗。”
一石说的是刘石庵,两水说的是李春湖、程春海,二祖说的是王羲之、王献之,六宗说的是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李邕、柳公权、黄庭坚。

543.  孔子说“人的先天本性都相差不远,只因为后天的染习才拉开了距离”,“上等的智者与下等的愚人是改变不了的”,世上所有事情都是这样的。
即以下围棋来说,生来便是国手的,属于上智,屡屡学习还不知局中道理,分不出死局活局的,属于下智。
这两部分之外,则属于资质差不多的,看教导者如何,教导者高明则跟着学习的也高明,教导者低劣则跟着学习的也低劣。
以写字来说,生来便笔画秀挺的,属于上智;屡屡练习还是笔画拙劣得如姜芽的,属于下愚。
这两部分之外,则都是资质差不多的,看教导者如何。
教导者以钟繇、王羲之的书法相示,则众人都练习钟繇、王羲之的书法;教导者以苏轼、米带的书法相示,则众人都练习苏轼、米带的书法。
以此相推,作文也是这样,打仗也是这样,都要看处于上位者的长与短,众人的表现也便跟着转移。
倘若处上位者不自我检查才德不足以感化人,而仅仅感叹上智者不可得到,这好比拿着鞭子而叹息没有好马,真的没有好马吗?

544.  人必须心中虚空,不沾染一物,然后才能做到真实无妄。
所说的实,就是不欺的意思。
人之所以要欺蒙别人,必然是心中存着一个目的,有一个自私的意图,不敢明白告诉别人,然后才编造虚伪的话加以欺骗。
倘若心中一点不沾染自私的想法,又何必要去欺蒙人呢?他之所以自我欺蒙,也是因为心中另外有着自私的想法。
所具有的知见属于追求德行之列,而所存的私心属于喜好女色之列,不能去掉好色的私心,则不能不欺蒙好德的知见了。
故而诚,便是不欺。
所谓不欺,即心中无自私的念头。
无自私的念头,即最高的虚空。
所以,天下最高的虚空,即天下最高的诚实。
应当读书时便读书,心里不要想着去会客;应当会客时则会客,不要又想着去读书。
一有别的念头沾染,那就是私了。
心灵上没有别的沾染,事情来了顺着迎接,不来则不迎接。
当时不存杂念,过后也不去留恋,这就是所谓的虚而已,也就是所谓的诚而已。
以这种认识去读《无妄》《成》《中孚》三卦,于是障碍便少了。

545.  我看汉魏的文人,有两点最不可企及:一点叫做训诂精确,二点叫做声调铿锵。
《说文》训诂之学,自从中唐以后学人多不讲了。
宋朝以后,解说经书者尤其不明了前人的解释。
一直到本朝大儒才开始通晓小学,段玉裁、王念孙两家,精心钻研古人文字声音的本源,才知道《文选》古赋所用的字,无不典雅精当。
你若能熟读段、王两家的书,则知道眼前常见的字,凡是唐宋时文人误用的,只有《六经》不误用,《文选》中的汉代之赋也不误用。
就拿《三都赋》来说,如“蔚若相如,嚼若君平”,以一个蔚字来概括司马相如的文章,以一个嚼字来概括严君平的道德。
这虽然不完全与训诂有关,也足见作者左思用字的不苟且。
至于声调的铿锵,如“开高轩以临山,列绮窗而瞰江”,“碧出苌宏之血,鸟生杜宇之魄”,“洗兵海岛,刷马江洲”,“数军实乎桂林之苑,飨戎旅乎落星之楼”等句子,音响与节奏,都是后世所不能企及的。
看《文选》,能够从这两方面用心,则慢慢地找到明白事理的入口了。

546.  西汉初期的开国功臣,唯独樊哙气质较为粗鲁,不能与诸多贤才并论,淮阳侯韩信就是一个羞于与他为伍的人。
但我看这个人,有两点别人赶不上。
沛公刘邦刚进咸阳时,看到秦国宫中的帷帐、狗、马、贵重的器物、女人数以千计,有意想留在宫中住下来。
樊哙劝止他,说:“这都是些奢侈物品,是招致秦亡国的原因,请赶快回到霸上去,不要留在宫中。”
这是一点。
高祖刘邦生病躺在宫禁中,下诏给守在门口的卫兵:不得让百官进来。
唯独樊哙推开门直接进来,以“过去是何等勇敢,现在又是何等疲惫”来规谏,还援引赵高的事作为历史借鉴。
这是第二点。
这两件事,真不愧为能纠正君王之心的大人物之所为。
凡人禀承阳刚之气最厚实,他在处理事情上必有不可掩抑的宏伟议论,他在仪表风度上的表现,必有不可侵犯的英武之风。
樊哙在鸿门宴上披帷拔剑割猪腿,与还军霸上的请求及病中破门规劝,都是秉阳刚之气的作为,没有无阳刚之气而能有大影响于世间的。
有志君子,培养阳刚之气是无害的。

547.  大凡汉人所写的传注,唐人所写的疏解,其坏处在死守前人的解释,穿凿附会是它的所失,其好处也在死守前人的解释,不掺入自己的私见。
将“谓”解释为“勤”,尚不多见,将“言”解释为“我”,处处都如此,这也是众口相传的解释,而不去考虑文气的不妥当。
比如将《伐木》这首诗,解释为文王与友人一道进山,将《鸳鸯》这首诗,解释为明王与万物的交往,与你所怀疑的《螽斯》这首诗的章句解释,是属于一样的穿凿附会。
朱熹的《诗集传》一扫过去的障碍,专心在涵泳诗的神味,对于诗中的教化内容则采取虚与委蛇的做法,但像《郑风》诸篇,汉唐注疏认为都是有所讽刺固然不对,朱熹认为都是讲的私奔也未必就对。
你研读经书时,无论是看汉唐人的注疏,还是看朱熹的集传,都应该虚心讲求。
对于其中符合自己心意的,则以红笔标出,有怀疑的,则在另外一本册子上写出,或多写些文字来论辨,或仅写几个字,将来怀疑的渐渐地明晰,又记在这一条下,久而久之慢慢地积成卷帙,则自然日日进步。

548.  司马光说:“才与德都很好,叫做圣人。
才与德都缺乏,叫做愚人。
德超过才,叫做君子。
才超过德,叫做小人。”
我认为,德与才不可偏重于哪个方面。
拿水来作比方,德好比指它的滋润下物,才即它的承载物体灌溉田亩的功用。
拿木来作比方,德好比指它的是弯曲还是挺直,才即它的作船作桨作栋梁的功用。
德好比水的源头,才就是它的波澜;德好比木的根本,才就是它的枝叶。
有德但无才以辅助,则接近于愚人;有才但无德来作主导,则接近于小人。
世人多不甘愿自认为是愚人,故而总是自许为有才能者,世人多不愿意与小人在一起,故而看人每每喜欢选择有德者,大致都是这样的。
二者既然不可兼得,与其无德而接近于小人,不如无才而接近于愚人。
自我修炼的注重之处,看人的眼光所在,都用此来衡量就行了。
我平生在才上短缺,喜爱我的人有的说我有道德有器度,实在地说,我虽然曾经肩负艰巨之担,自问仅仅是一个愚人而已,幸而不用谋私的智力及诡谲的心端来损伤这个愚,这一点尚可以告慰后来的君子。

549.  读王夫之所注释的张载写的《正蒙》,关于尽性知命的道理,略微有所体会。
对于那些能够探知的尽力追求,这就是尽自己的本性。
对于那些不可探知的则听其自然,这就是听于天命。
《易经》的《系辞》中“尺蠖之屈”八句,讲的是尽性,“过此以往”四句,讲的是知命。
农民尽自己的力量种田,勤劳的便有好收获,懒惰的则歉收,这就是性;在天早年月里种庄稼,到头来终归焦烂无收,这就是命。
爱护别人,治理人群,礼貌待人,这就是性;爱护一个人但此人却对你不亲,治理人群但没有治好,以礼待人但人却不回应你,这就是命。
圣人之所以不可企及之处,在于尽性而听于命。
尽性尚只是平常的学问,至于命,则是高深的道理了。
在尽性之时,用功已到十分,而收到的效果有相适应,也有不相适应的,圣人对此取淡泊态度。
什么该去探知什么不该去探知,什么该去用为什么该不去用力,这中间的微妙是最难确切认知的。
倘若在当尽性的时候,百倍努力去做,至于属于天命的那部分,则以淡泊为宗旨,这样或许与大道接近了。

550.  凡作文,结尾几句要吉祥;凡作字,墨色要光鲜润滑。
关于你问的《五箴》的末句“敢告马走”。
凡箴这类文体,以《虞箴》最古老(见于《左传·襄公》)。
它的末句说:“兽臣司原,敢告仆夫。”
意思是说,兽臣有管理郊原的责任,我不敢直接禀告国君。
只是告诉他的仆人而已。
扬雄模仿《虞箴》,作《州箴》。
冀州长官说:“牧民之臣管理冀州,斗胆告诉阶下人。”
扬州长官说:“牧民之臣管理扬州,斗胆告诉执筹者。”
荆州长官说:“牧民之臣管理荆州,斗胆告诉执御者。”
青州长官说:“牧民之臣管理青州,斗胆告诉执矩者。”
徐州长官说:“牧民之臣管理徐州,斗胆告诉仆人。”
我的“敢告马走”,也就是用的这类句式。
走,犹如仆人(见司马迁《报任安书》注文、班固《宾戏》注文)。
朱熹作《敬箴》,说“斗胆告诉灵台”,灵台不是仆御一类,与古人略微有些误差。
凡是箴这类文体,以官箴为本,如韩愈的《五箴》、程颐的《四箴》、朱熹的各箴、范浚的《心箴》之类,都失去它的本义,我也沿袭他们而失去了本义。

551.  大圣人固然是由于天生的智慧,而他一生即便在匆忙之中依旧信念精诚,这方面也是大不同于常人。
听到《韶》乐的尽善尽美,以至于三个月不知肉香;读《易经》能少犯过错,以至于连接《易经》竹简的牛皮绳三次断掉。
孔子在琴声中好像见到文王,在梦中则多次见到周公,至诚的信念累积,神奇的现象相应出现。
故而麒麟出现在郊外而增加他的感慨,凤凰不来又引发他的兴叹,这是因为他平日间苦苦求学得到真知,自信与天地鬼神能够相沟通。
以至于两楹梦奠、祷神为臣这些事,也都是遵循常礼的行为,心地光明并不是要欺世。
这之后,曾子临死之际,朗诵“战就”之诗,而自己庆幸这一生已不会再有过失了。
曾子这种作风,还保存着圣人这一学派一息犹存毫不懈怠的遗风。
后世比如像邵子终死时,马、程等人都聚集一起;朱子逝世时,黄、蔡等人也都汇于灵前,也都是神明之光在照耀,让弟子们不辜负先生的教诲。
昔人说:“善待我在生时,故而能在我将死时能善待。”
若不是精诚积蓄于一生,神志安宁在素日,怎么能在临时办好事呢?

552.  天底下唯有诚是不可掩没的。
汉文帝的谦让,是出于他的至诚吗?他刚到代王宫邸,便面向西辞谢三次,面向南辞谢两次,以歉疚态度表示不敢接受皇帝的尊位,以后又不愿立太子,祭祀时不愿为自己求福。
给赵佗的信上自称“侧室之子”,是“弃外奉藩”,是“不得不立”。
临死时下遗诏:禁止孝服过多,禁止哭临过久,禁止厚葬。
这是因为,他始终自觉不能够与天子之位相称配,不想享受至尊的奉祀。
至于冯唐当众羞辱他,而最终还是让冯把话讲完。
吴王不上朝反而赐予几杖,请求群臣指出他的过失,补救他的不足。
从这些事情上看来,他的谦让是出自于内心忧惧的诚恳。
汉文帝在德行上是三代之后所仅见的贤良君主,而他的心则只是自愧不称帝王之职而已。
能使居高位者常存愧不称职之心,那么他的过失必然会少,何况是心存此念的帝王呢!我曾说过,做大臣的,宜效法古代帝王的三点:舜和禹的不结邦派,胸襟博大;周文王的不休息,勤于政事;汉文帝的自认不称职,心态谦抑。
以这三种美德为师,且出于至诚,则可免去执政的乖庆。

553.  一个新朝代的建立时候,比如汉唐初期,有特殊才干的人士,建立伟大功绩者,好像风起云涌,这完全是因为天命,而人事是不能参与其中的。
到了这个朝代的中期,君子想要有所建树而使国泰民安,此时天事起一半的作用,人事起一半的作用。
能把人的作为抬到与天争衡的地位上,这中间最大的因素在于忠勤两个字。
乱世多崇尚机巧虚伪,唯有忠诚者可以革除此陋习。
末世的衰败习俗较多体现为偷懒,唯有勤劳者可以遏止它的流传。
忠诚者,并不必要有过人的才智,只是尽自己的心而已;勤奋者,并不必要有过人的精神,只是尽自己的力而已。
能够剖心沥胆来侍奉至尊,忠诚到了智慧也就产生了,能够劳苦筋骨来对付大患难,勤奋到了勇气也就出来了。
我看近来的贤哲,由这二个字上得力的,并不乏人。
我也惭愧地列名于各位贤哲之后,获得虚名,而对忠勤这二字,自愧没有做到十分之一。
我家子孙中倘若将来有出来肩负重任者,当励行忠勤来弥补我的缺憾。
忠诚在平常日子中的积累,则从说话不随便开始;勤劳在平常日子中的积累,则从不睡懒觉开始。

554.  我教你们写楷书的方法,尚有二点要注意。
一叫做换笔。
古人每一笔中间必有一次变换,如绳索一样,第一股在上,一变换则第二股在上,再变换则第三股在上了。
笔尖的着纸部分,只有一点点。
这一点点,我将它比作四方铁笔。
用在起笔时,东方在左,西方向右,一变换则东方向右了。
笔尖本没有所谓方,是我心中常觉得它方。
一换而东,再换而北,三换而西,则笔方四面都有锋,不仅仅只有一面相向。
二叫做结字有方法。
结字的方法无穷,但求胸有成竹罢了。
六弟的信,文笔拗倔而有内劲,九弟文笔婉转而畅达,将来都必定有所成就。
每天写字不在多,写一百个字就可以了。
读要背诵的书不必多,十页可以了;看浏览一遍的书不必多,也只十页就可以了。
但一部书未看完,不可以看另外的书。
这是万万不能改变的道理。
古文、诗赋、骈文,各种文体都练习写,持之以恒,将来像百川分流同归于大海,精通一艺,则可贯通众艺,悟透艺理,则可通晓学问的大道理,这之间原本就不是两个对立物。
能知大本大源,则心有固定志向,而不至于常常摇摆不定。

555.  《尚书》的注疏颇为平庸浅陋,不如《诗经》注疏的完备广博。
我朝研习儒学的学者,如阎若璩、姚鼐等人,都辨识古文《尚书》的作伪,孔安国的传也是伪作。
这是因为秦朝烧书之后,汉代儒者伏生所传授,欧阳高及夏侯胜和夏侯建所学习的,都只有二十八篇,即所说的今文《尚书》。
以后孔安国家出现古文《尚书》,多出十多篇,碰上朝廷发生的巫蛊事件,没有被立于学官,于是不为世所流传。
以后张霸有《尚书》一百零二篇,也不为世所传。
后汉贾逵、马融、郑玄作古文《尚书》注解,也不为世所传。
到了东晋,梅赜才献出古文《尚书》以及孔安国传,自六朝、唐、宋以来一直传承,也就是当今通行的版本。
自吴械及朱熹、梅鼎祚、归有光,都怀疑为伪作。
直到阎若璩为此专门写了一部书,痛加辨识,名叫《古文尚书疏证》。
自此,辨识者数十家,人人都称梅赜所献的古文《尚书》为伪古文、伪孔氏。
《日知录》一书中略微写出这个过程,王鸣盏、孙星衍、江声三家都有详细说明(《皇清经解》中收有江声的书,但不足观)。
这也是《六经》中的一个大案子,不可不知道。

556.  弟读邵雍的诗,领悟到恬淡冲融的趣味,这是襟怀长进的体现。
自古圣贤豪杰文人才士,其志向不同,但他们豁达光明的胸襟大致相同。
以诗来说,必须先有豁达光明的见识,而后才有恬淡冲融的趣味。
比如李白、韩愈、杜牧,则豁达处多;陶渊明、孟浩然、白居易,则冲淡处多;苏轼、杜甫二位,贝4无美不备,而杜甫的五律最冲淡,苏轼的七古最豁达。
邵雍虽不是诗人的正宗,但豁达与冲淡二者兼备。
我喜欢读《庄子》,是因为他的豁达足以对胸 襟有益。
去年所讲的“生而美丽的人,或许别人知道,或许别人不知道,或 许别人听说,或许别人没有听说”一段,最为豁达,推而言之舜与禹拥有天 下而不以为私,也与这种胸襟相同。
我们现在办理军务,这是处于功利场中, 应当时时刻刻勤劳,如农民的努力耕作,如商人的努力谋利,如撑船人过上 游滩头等等,早晚勤作苦思,以求有所收获。
而在治事之外,这中间还必须 有一股豁达冲融的气象。
二者并进,那么勤劳以恬淡的形式表现,最有意味。
我之所以令人刻一枚“劳谦君子”印章与弟,其用意即在此。

557.  有义理之学,有词章之学,有经济之学,有考据之学。
义理之学,即《宋史》中所说的道学,在孔门则为德行科。
词章之学,在孔门则为言语科。
经济之学,在孔门为政事科。
考据之学,即当代所谓的汉学,在孔门则为文学科。
这四门学问,缺一不可。
我对于这四门功课,略为涉及边缘,只是天资鲁钝,万万没有登堂入室。
只有取它中间最为重要的书籍,天天研读,期望能借接触时间久来有所开启。
义理之学,我所读的有两部书,为《四子书》,为《近思录》。
词章之学,我所研读的有两部书,为《曾氏读古文钞》,为《曾氏读诗钞》。
这两部书还未编缉成册,但我胸中已有完整的思考了。
经济之学,我所研读的有两部书,为《会典》,为《皇朝经世文编》。
考据之学,我所研读的有四部书,为《易经》,为《诗经》,为《史记》,为《汉书》。
这十部书,必须要烂熟于胸。
今后凡是谈别的书,能有此十部书为基础,好比房屋有地基而再附上色彩,好比树木有根而再附上技叶。
研读这些书,好比母鸡孵蛋,不叫它稍微停歇而变冷,好比蚁虫垒土堆,不见异思迁。
这可以视为有本源的学问吗?

558.  问有一项专长,是否必须兼备其他三项一起合作。
这是断然不可能的。
韩愈没有阴柔美,欧阳修没有阳刚美,何况对于其他人来说能兼备吗?凡是说兼备众长的,都是因为他没有一项专长。
纪鸿儿说这个表效法阴阳而随机应变,横直都能相合,足见善于领会。
至于将文字炼得纯熟,竭力去揣摩文章深意,固然属于切切实实的工夫,但少年人写作文章,总还是以气象峥嵘为可贵,好比苏东坡所说的那种莲蓬勃勃,如同锅上的热气似的。
古人文章中如贾谊的《治安策》、贾山的《至言》、司马迁的《报任安书》、韩愈的《原道》、柳宗元的《封建论》、苏东坡的《上神宗书》,现时的文章中如黄陶庵、吕晚村、袁简斋、曹寅谷,科场中的文章如《墨选观止》《乡墨选锐》中所选的两排三叠之文,都有最旺盛的气势。
你应当兼顾在气势上用功,不要徒徒在揣摩上用功夫。
大约排偶句多,单个句少,段落多,分股少,不要拘泥于科场考试的格式,短或三五百字,长或八九百字、千多字都无不可,即便是从《四书》上取题,或者用后世的史事,或论当今的时务,也无不可。
总须得将气势展得开,笔力用得强,才不至于拘束板滞,弄得越紧越呆。

559. 今天读《书经》,见蔡沈《书集传》中的训诂多不提及,比如将“敷言” 解释为“敷衍之言”之类,当然要招来汉学家的指摘。

560. 温习《召诰》,对于古人“周情孔思”四个字,似乎有所体会。
温习《书经·无逸》,用吴文正公纂言本子,似乎有所体会。
思考《书经·吕刑》,对于句法似乎有所体会。
《吕刑篇》,对于后世的古文家来说,所走的路子最为接近,可惜的是不 能完全通晓所读的内容。

561. 我喜欢读《吕刑》,却苦于不能完全通晓文章内容。
阅读戴震的解说, 有符合我的心意的,如对“制服百姓于刑法之中”,“上天治理百姓,暂时任 用我”及“不服从的人也会服从”等句的解说,都深刻而能启发人,我欣赏 不已。
读《顾命》《康王之诰》,对戴震研究经书与我的见解多有相同而喜悦, 可惜的是我在他生前未能与他畅谈。

562. 温习《盘庚上》《盘庚中》,因为戴存庄采用宋代、元代及本朝汉学家的说法, 每每符合读者的心意,故而乐于观看。

563. 读吴子序著的《诗经说》,学问上有根柢,他的研究常常能探到古人的深层, 只是证据太少,恐怕不足以在社会上产生很大的影响。

564. 自从去年九月二十一日开始读《仪礼》,到今天粗略读完。
老年能研读 这部经书,虽然嫌此事做得晚了,还是比始终不做要胜过一筹。
从前张蒿庵 三十岁才读《仪礼》,到五十九岁而通晓这部经书,为本朝数得出的大学者。
我今年五十七岁,略微通晓这部经书,稍微增加晚年秉烛读书的明智。
只是 张蒿庵之前的明代学者,穷研《仪礼》的人极少,能够在荆棘荒芜之中独辟 一条大道,这是很难的。
我生在本朝经学发达之后,穷究这部经书的人不少 于数十个,有张蒿庵的句读,张皋文的图画,已有了一条大家都能走的大道, 又加之有人在旁扶助,于是做起来便很容易了。

565. 俞樾(字荫甫)所著《群经平议》 的十四卷,议论《考工记》世室、重屋 以及明堂之制度,纠正郑玄的注释,他 的思考与鬼神相通,有超过戴震《考工 记图》处。

566. 夜里又批写王船山《礼记章句》两条。
我阅这部书,原本是为了校对其 中的错讹字,以便修改刻板再次印刷,于是再次查阅全书,一半精力用在与 他辩论经义上,一半精力用在校出错讹字上,这不是校雠家的体例,但其中 也略微有可值得保存的意见。
倘若前几年在安庆、金陵时,反而不能做到这 样的精细勤奋。
此间军营事少,这是老年人勉强值得安慰喜悦的处境,但流 寇纵横,制服敌人没有办法,身体衰弱目光昏花,学问上无成就,则又是深 感忧虑焦灼的处境。

567. 读完桐城人张承华(字容溪)所写的《学庸臆解》三十四页。
他说研读《大 学》,文字必须用古本而用不着补充,传义必须以朱熹为宗而不取王阳明之说, 与我平日所说的相符合,其他也多有独到见解。

568. 孟子所说的“善于说德行者”,应当是后世理学各家的源头;“善于为辞 令者”,应当为后世词章诸家的源头。
孔子自谦不善于辞令,而以善于说德行 自许。
这是因为在他自己身上实在是有着盛大的道德至美的行为,而后能够 说出自己的心得。
《论语》这部书,是善言德行的最好著作,因而默默背诵《学 而》《为政》《八佾》三篇。

569. 朱彬《经传考证》这本书,其中的训诂考证也与王引之(伯申)先生 所说的相近似。
他说《书经》中的大字多为语气助词,则是前人所没有发 现的。

570. 读戴东原《序言》,读钱大昕《声类》。
这部书没有刻在本集中,它的义 例也不分明。

571. 陈荔秋所送的陈兰甫(名澧)所著的《声律通考》一书,《汉书·地理志 水道图说》-书,略微翻阅,佩服他的精深博大。

572. 乐律不可不通晓,这是因为它与军事、文章互相表里。

573. 纪泽写《音学考》,大约接近五千字,对于考古以及审音两点,都有所获得, 为他感到一点欣慰。

574. 读《五代史》,对欧阳修不以后梁为伪朝这一段不以为然。
读周保绪所著《晋略》,这是赵惠甫所寄来的。
周保绪名济,荆溪人,此 书成于道光十八年,周也是近代一个著作之才。

575. 诸子里面,唯有老子、庄子、荀子、孙子能自成一家之言,其余的都免 不了剽窃抄袭。

576. 读《淮南子·精神训》,读到“大禹用尽全力为万民而劳累”句时,若有 所感触。
读《淮南子·修务训》中“功可以强行成就,名可以强行建立”句,若 有所体会。
《淮南子》这部书本是讲道家学说的,而这一篇的宗旨与《荀子》 相近。
大致说来,将道理探索到极顶时,百家都可以互相吻合。
读《淮南子·椒真训》,其中说“有能力的人,也需要遇到时机”,为这 句话而增加感触。

577. 扬雄的《法言》毕竟不如《文中子》的平实,这是因为扬雄是文学界人士, 而不是道德界人士。

578. 王船山最推重《正蒙》这部书,以我看来,也是文字艰深而不能明朗, 其中《参两篇》说天地日月五行的理数,尤其障碍很多。

579. 读张英的《聪训斋语》及张廷玉的《澄怀园语》。
这位老先生父子二人的 学问,也是以“知天命”为第一要义。

580. 读罗泽南《极衍义》《姚江学辨》等书,佩服他对道理的见解很真确,他 的志向很宏大,的确是我家乡的豪杰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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